“医道是‘至精至微之事’，习医研药之人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要‘见彼苦恼，若己有之’。”在青岛大学医学部2021级学生开学典礼上，张汉霆以一名“老研究生”的身份分享自己的心得。

深耕药学研究30余年的张汉霆，在医药学领域建树颇丰。他是成长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科学家，赶上了“出国潮”“留学热”，在美国一众顶尖科研学者中力拔头筹，是国际著名的磷酸二酯酶（PDE）研究专家，在PDE对中枢功能的调控方面取得了国际同行公认的成就；他担任中国旅美科技协会会长期间，带领着这个全美最大的综合性华人科技组织开展了诸多重要交流和研究工作，被授予Best Leadership Award（杰出领导奖）；作为旅美华人学者杰出代表，张教授先后受到胡锦涛主席和习近平主席的多次接见，并应邀于2019年作为海外特邀观礼嘉宾在京参加了国庆70周年阅兵庆典；他心怀科研报国梦，在美国事业处于顶峰期毅然辞去大学终身教授职位全职回国，担当青岛大学首席教授兼药学院院长，挑战“卡脖子”科研难题。在科研探索的征程上，他一直是努力奔跑的人。

                      （旅美科协杰出领导奖）

志存高远，“偶然”走上医学路

上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让中国大地焕发岀勃勃生机，恢复高考之后，一大批有志青年用知识改变了命运。张汉霆便是其中之一。

一直对数学感兴趣的张汉霆，在高中阶段就展露出过人的天赋，在当地各种数学竞赛中他始终是第一名。他喜欢“钻研”难题，梦想成为一名数学家。但是出色的高考成绩却让他与医学结下了一生的缘分。

1982年，张汉霆以全校应届生第一名的高考成绩被第一军医大学“相中”。一军医大学地处广州市梅花园，环境优美，进入军队院校不仅可以免学费、每月还有可观的津贴，这是多少天之骄子梦寐以求的象牙塔。张汉霆甚至放弃了清华大学招办人员登门劝其改志愿上清华的机会，从此走上了医学道路。大学毕业后，他响应号召支边，分配在西藏拉萨当了一名军医。

“尽管医生救死扶伤使命光荣，但我感觉自己的兴趣还是在科研。”当了两年医生的张汉霆考上了研究生，在北京军事医学科学院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其实，科研的种子早在少年时代就埋在了他的心里，没有当成数学家的他，在药学研究领域开辟了新的天地。

张汉霆读博士是师从我国著名药理学家秦伯益院士，带教老师是其硕士导师罗质璞教授。在课题进展不顺利，在他茫然不知向何处走的时候，恩师秦院士指点迷津，鼓励他“没有过不去的河”；罗教授精心指导，帮助他抵达“科研之河”的彼岸。经过三年夜以继日，不知疲倦的实验研究和攻关，张汉霆用大量的实验数据证明了吗啡戒断引起的焦虑，阐明了其神经机制，并据此提出了相应的治疗策略。研究成果获得北京药学会优秀论文奖，并得到答辩委员会主席韩济生院士等答辩专家的高度评价。张汉霆博士期间的研究工作在Acta Pharmacologica Sinica（《中国药理学报》）连续发表了两篇英文论文，当时国内能发英文论文的凤毛麟角，他也顺利取得了博士学位，并很快获得一项当时对刚毕业博士难度极大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和一个军队项目的支持。

                 （张汉霆拜见恩师秦伯益院士）

1998年，博士毕业工作三年后，张汉霆决定去美国做博士后研究。相比于国内落后的科研条件，出国深造是当时很多博士的选择，并以留学美国居多。张汉霆选择了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医学中心药理学系。学校坐落在一个只有30万人口的小城（什里夫波特市），环境优美静谧，实验条件很好。他很快沉浸到了浓郁的科研氛围中。

                       （指导团队师生）

“刚到美国时，最困难的还是语言和文化。我的导师James O' Donnell教授是美国人，讲话语速很快，他讲的我听不懂，而我讲的英语他听得也费劲。此外，不太了解美国的文化，去参加一些社交活动时与美国人交流困难。”经过四、五年的训练与磨合，张汉霆完全适应了新环境。后来给医学院的医学生和博士研究生上课，已经完全可以自如交流。

在美国优渥的生活并没有让张汉霆停下努力的脚步，他一刻也不敢懈怠，利用良好的实验条件与设备，夜以继日地工作，如饥似渴地学习。到美国工作刚满一年，他便交出了一份满意的成绩单。他的博士后导师O' Donnell 教授高兴地说,“Thank you for your productive work. Your data is sufficient for four papers”（感谢你一年来富有成效的工作！你的数据足以发表四篇论文）。并主动提出要给他加薪和提职。

“这可能是我到美国后令我最高兴的事。”张汉霆说。他用勤勉和拼搏为中国人赢得了尊重和光彩。

工作之余,张汉霆积极参加社区志愿服务，主动与美国朋友交流，尽可能融入主流社会。他在搬到西弗吉尼亚大学当了教授之后，每年春节都会在家里搞一个有20人左右参加的新年聚会。参加的嘉宾包括西弗吉尼亚大学医学院的院长、系主任以及摩根顿市市长等当地社会名流，让美国朋友了解中国新年和中国文化，品尝中国美食。为促进中美人文交流做出努力。

（代表旅美科协总会参加波士顿分会2020年年会并与200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Dr.Wolfgang Ketterle(中)及波士顿分会领导合影）

博极医源，精勤不倦成就“必然”

“科学研究是探索未知，只认首次发现，第二次以后的相同结果都不叫发现，顶多只能算‘验证’。在科学深空的‘黑暗’中摸索是漫长的，有时甚至是痛苦的。”张汉霆是国际著名的磷酸二酯酶（PDE）研究专家，经过几十年的研究探索，在PDE对中枢功能的调控方面取得了国际同行公认的成就，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他攻坚克难的坚韧不拔之志。

磷酸二酯酶（PDE）是机体细胞重要的酶家族，包括11种(PDE1-11），对调节细胞生物学功能起重要作用。研究PDE最大的挑战是同一种PDE（如PDE4）不同亚型（如PDE4A, B, C, D）之间结构高度相似，使高选择性PDE亚型抑制剂的合成异常困难；另一个挑战是某些PDE（如PDE4）抑制后会产生恶心呕吐等副作用。这两大难题迄今仍未解决。

“PDE4参与学习记忆、焦虑抑郁的调节，是个很好的药物靶点，但上述两大挑战严重阻碍了 PDE4抑制剂的研发。我迫切需要知道的是哪一种PDE4亚型介导副作用，哪一种介导治疗作用。”张汉霆一到美国即开始研究PDE（主要是PDE4），迄今已有25年的历史。

“搞科研就是要不断挑战‘卡脖子’难题。”为破解由哪一种PDE4亚型调节认知和学习记忆这个困扰科学家数十年的难题，张汉霆和他的团队综合应用药理学、神经化学、分子生物学等手段，进行了大量的体外和整体动物实验。在没有选择性PDE4亚型抑制剂的情况下，他们先后与斯坦福大学和北卡大学合作，运用基因敲除和基因敲减技术系统阐明了PDE4不同亚型的功能，即三种中枢高分布PDE4亚型（PDE4A, B, D）对焦虑、抑郁和学习记忆的不同调节作用； PDE4A和PDE4B主要参与焦虑的调节，PDE4D主要参与抑郁和学习记忆的调节，并首次发现PDE4对酒精成瘾的独特调节作用，主要由PDE4B介导。

这些研究结果对阐明PDE4对中枢功能的调控机制以及对PDE4抑制剂的研究与开发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让人们比较清晰地知道，哪种PDE4亚型抑制剂可以保留治疗作用，同时可避免副作用。研究结果处于该领域的国际领先地位，被国际顶级学术期刊Nature、Science等反复引用，并被美国多家媒体报道。他在这个领域发表了论文及综述130余篇，主编英文版PDE专著一部（Springer 出版），参编英文版PDE专著五部。成功获得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多种研究基金的资助，并两次获美国NARSAD青年科学家奖。2022年在瑞士举行的每两年一次的PDE国际戈登研究大会（GRC）和论坛（GRS）上应邀分别做大会报告和唯一的主旨报告。

从“美国梦”到“中国梦”

“出国的初衷是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开阔视野和思路，学成之后回来报效祖国。不曾想一去就是 23年!”虽然身在国外，张汉霆没有一天不关注国内动态。

张汉霆在美国从博士后一直做到终身正教授，这是许多人耗尽毕生精力追求的“美国梦”。张汉霆实现了这个梦，事业发展也达到了顶峰，自此他可以生活无忧，工作轻松。但贪图安逸不是他的追求，“原地踏步”也不是他的性格，他又一次选择踏上新的征程。恰时，青岛大学药学院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在美国经过长期训练有着丰富科研经验和海外社会阅历的张汉霆，终于可以回归初心，实现科研报国的“中国梦”了。

“跟出国时相比，国内在各方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在科研条件和实验技术等方面与国外的差距大为缩小，在硬件建设方面有的甚至比美国还好。因此，回国对我来说，既实现了我的初衷，又是第二次创业。”张汉霆表示，希望利用国内在资金、人力、物力等方面的优势，在科研、教学、人才培养和管理实现跨越式的发展。

青岛大学药学学科历史悠久，始于著名药理学家、一级教授徐佐夏先生在1946年创建的国立山东大学医学院药理学科。经过70余年的历史传承和创新发展，构建了从药学本科到硕士、博士及博士后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是青岛大学建设与发展的重点学科。2020年，获批国家一流本科专业建设点，软科中国最好学科排名位列第47名。2021年，药理学与毒理学进入ESI前5%，而且生物与医药专业博士学位点成功获批。

入职青大一年多的时间，张汉霆很快建立了一个由近20人组成的团队，包括12位硕士、博士研究生和博士后。先后获得国家科技创新2030——“脑科学与类脑研究”重大项目“成瘾的分子网络和神经环路机制”课题、青岛市关键技术攻关及产业化示范类项目——“军民融合创新药物的发现及高端药物制剂的开发”项目、国家高层次人才计划领军人才项目，总经费达1600万元。最近，由他主持申报的山东省黄河流域酒精依赖相关重大疾病防治与新药创制协同创新中心也获得了资助。2022年，张汉霆荣获了中国侨联第九届“侨界贡献奖”(二等奖）。这一切荣誉的获得源自他“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选择”。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新的征程已然开启，张汉霆的“科研强国梦”不远矣。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